海棠便在阿娇歇午时一面放帐子一面故作轻松地问:“皇后殿下晚膳想用什么?婢子早些知会下去。”
阿娇一愣,旋即明白了这是见她胃口不好担忧她。
她笑笑,扯过被盖好。
“冬日天冷,切几盘牛羊肉,备些新鲜蔬菜,吃古董羹吧。”
海棠应好,放下帐子,屏神静气地退了出去。
或许是心中有事,阿娇并未睡实,一直翻来覆去。
等刘征臣来时,阿娇还比没睡前更疲倦了。
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起身。
刘征臣精神却是不错,面色也红润。
阿娇心下欣慰,不管怎么说,征臣总算是活过来了。
刘征臣在阿娇右手边坐下,和她说话。
“刘陵今天一早就出了长安城,回淮南国去了,下月初五便成婚。”
阿娇失笑,刘安和刘建还真是对这桩婚事迫不及待啊。
这是生怕王太后什么时候去了,婚事在三年国丧间生变。
说来也是叫人心凉,人还没去,满天下便都赶着婚娶,只当人死了。
人心冷暖,不过如此。
阿娇低头抿了口手中温热的花茶,没有说话。
刘征臣见她情绪不高,便和她说起雪舞的儿子卫伉。
小家伙是今年四月生的,到如今已经半岁了,生的虎头虎脑。
“卫青可疼儿子了,一回家就抱儿子哄儿子,他们家的奶娘都闲得五脊六兽了——”
又有些好笑地说起张博达,“张博达期初还往长平侯府跑,等发现卫青都没空搭理他后,便也去得少了。一个人,瞧着也怪可怜的,殿下不如给他赐桩婚事吧。”
张博达还是没有寻着意中人,始终没有成婚,自己的宜城侯府半点烟火气都没有。
三天两头就往卫青府上去,同卫青喝酒。
二十五六的人了,还那么飘着。
阿娇想起下山时答应老太公的话,始终是桩心事压在她心头。
为了这,宫中还为他办了场宫宴,宴请长安城中适龄的贵女们来叫张博达相看。
张博达被刘彻强逼着来看了一眼,兴趣索然,还是谁都瞧不上。
阿娇摇头,“他当初口气狂得,长安城中就没他能瞧得上眼的,现在谁还愿意嫁他?”
刘征臣笑道:“殿下也不用担心,说不得这缘分什么时候就来了。”
阿娇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比起张博达遥遥无期、虚无缥缈的缘分,王太后的大限却是越来越近。
王太后昏迷不醒的日子越来越多,又过了半月后,几乎是成天处于昏迷中。
这日午后,王太后终于在漫长的昏迷中醒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临终的回光返照。
平阳几个早哭得泣不成声,刘彻的眼眶也不知道红了又红多少次。
暠儿和元暶还小,不明白生命的消亡意味着什么,见得皇祖母终于醒来俱都扑到榻前叫祖母起身。
“皇祖母,你怎么睡这么久?”
“皇祖母,我又给你画了一幅画。”
王太后望着两个可爱的孩子慈和地笑了笑,耐心地听他们诉说完这些日子的思念后。
满是欣慰地夸他们道:“好孩子,好孩子。皇祖母明儿就和你们一块玩——”
说罢,便叫奶娘们把太子和长公主领下去。
或许是萌生了什么不祥的预感,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王太后俱都一如往常慈祥笑着。
等两个孩子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深深宫廊后,王太后浑浊的双眼中顿时涌出了遮盖不住的悲伤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