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逛下来,实在心中憋闷。
眼见今日又是一无所获,她只在泥盘街上随便寻了个馄饨摊,跟几个扛货的脚夫一块儿坐在屋檐下,买了碗馄饨对付一顿,才匆匆返回学宫。
什么王诰生辰贺礼的事,早都忘在脑后。
直到次日清晨,周满提着剑,来到参剑堂——
除了仍在神都尚未返回的宋兰真与陆仰尘外,所有人整整齐齐,一早就来了,此刻正聚在里面说话。
李谱声音最大:“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国主派去的那位女官,回来都差点吓傻了!我知道我这人不靠谱,可没想到国主比我还不靠谱,人王氏内斗你插什么手?这下好了吧,送了个‘南诏五色’,结果寿星公差点当面嗝屁,想抱世家大腿都没抱对!早知如此,还送什么?”
霍追却是骂道:“王氏谁掌权干我们屁事,我是想说,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就,就徐兴那颗人头……”
说到这儿时,他露出了一种实难形容的表情。
但大家看了,竟都能明白他未尽之意——
对剑门学宫这帮人来说,徐兴那颗人头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春风堂投毒事件的始末,大家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徐兴虽然被暂罢执事之位,岑夫子的处理已经算得上妥当,然而苦主却并未满意……
那日周满与岑夫子对峙的场面,还犹在眼前呢!
余秀英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那可是金丹期啊!”
周光想的却是:“若真是周师姐干的,倒也不稀奇。只是杀完了人,割下脑袋,还送到主家面前,会不会太……”
李谱补上:“太嚣张了!所以我觉得未必是她吧?这种事,要干也是偷偷干,真干了肯定得低调吧?”
余秀英幽幽道:“你看她低调过吗?”
参剑堂内,忽然一片死寂。
从首日试剑质问剑夫子开始,到中间力压全员独占第一,再到大闹春风堂对峙岑夫子……
周满这人,看似和善,可就差没把“凶性”两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
低调?
她跟低调扯得上狗屁干系!
众人全都想起她光辉的过往战绩,这时皆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
李谱眼皮都跳了一下,声音发抖:“不会真的是她吧?”
周满已站在殿门口,听了一会儿,这时终于出声问:“你们在聊我吗?”
参剑堂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谱胆小,险些没蹦起来。
他一回头看见周满,想起神都那边的传闻,只觉她宛若一座凶神,身上笼罩着血影,顿时下意识道:“那徐兴不仅向你下毒,还向整座学宫投毒,简直死有余辜,周师姐为学宫除害,我等感激不尽!”
“向整座学宫投毒?”周满重复了一遍,好似想起什么,竟道,“哦,那是我干的。”
众人全都一愣,没明白:“什么?”
周满扫了门外忽然抬起头来看她的泥菩萨一眼,也看了回头向她看来的金不换一眼,不太在意地走了进来,随口解释了一句:“我的毒是徐兴投的,你们的毒么,我投的。”
“……”
“……”
“……”
这句话简直比徐兴脑袋是她割下来还要恐怖好么!
李谱震惊之下,已经傻了眼。
一部分人震惊之后,却是反应过来,怒斥周满:“你疯了,是有什么毛病吗?大家乃是同窗,你怎敢置他人安危于不顾!难怪那日徐兴愤怒委屈,浑然不似作假!”
也有人其实早有猜测,此刻只是望着周满不语。
尤其是宋元夜,听见这一句时,已敢肯定:那绮罗堂的侍女赵霓裳所言,原来句句是真!
唯有妙欢喜,竟有些可惜:“我原以为,你怎么也得给我们投一回真毒的……”
周满向她看一眼,只道:“下次一定。”
还有下次?
殿中已有人冷了脸,看周满的眼神变得极其不善。
偏偏这时候李谱反应过来了,自己琢磨了一阵,忽然指着周满,满眼惊喜:“我们南诏国的蘑菇不可能有问题。既然学宫的毒是你下的,那上回咱们分锅社吃蘑菇中毒,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周满:“……”
她眼角忽然跳了一下。
参剑堂内,再次陷入静寂。终于,大家在声讨周满之前,实在忍无可忍,先把李谱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你祖宗的,还想趁机甩锅……
你那是实打实的“投毒”,还给大家放倒了,可比周满离谱多了!
连周满都有些牙痒,想上去给他两脚。
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剑夫子已从门外进来。
见得堂中这一片乱哄哄吵闹闹情况,他脸色极冷,竟是勃然大怒:“一帮废物,大难快临头了,还不知道好好练剑!参剑堂是给你们胡闹的地方吗?!”
众人全都一惊,虽知剑夫子素日脾性火爆,可已经许久没有骂过大家“废物”,今日刚刚进来,却忽然比往日还要疾言厉色……
大难临头?
怎么就忽然说“大难临头”?
周满心中异样,隐约觉出几分不对,因为今日剑夫子竟是提着他自己的剑走进参剑堂的。
所有人顿时顾不得清算寻仇,全都整肃而立。
剑夫子行至堂上,将那剑放在案上,面容是前所未有的静肃冷沉,环顾了一圈,只道:“半个时辰前,中州神都,陆君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