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儿为来见邵敏,换过几套衣饰,自然知道自己今日姿容远胜往昔。她看得出邵敏眼神里的赞叹,纯然无垢,毫无攀比之意。不觉自惭形秽。暗想皇后不愧是邵太傅的孙女儿。
——传说邵太傅辞章冠绝一时而不自知,曾游宝应寺,见烟霭渺渺,奇峰嶙峋,欲提笔留诗,结果看到墙上杨谨旧作,喟叹不如,称无可落笔。宝应寺主持没能留下邵博墨宝,遗憾之下,将在寺里专门修了一面题壁墙。而杨谨也因邵博一叹而声名鹊起。昔日一介寒儒,如今已是翰林学士。
邵敏赞叹林佳儿的美貌,却全然不觉自己的美丽。林佳儿不觉违和——邵敏的出身、品行与行止,让她无需仰仗美貌,便可从容应对。这才是真的大家闺秀。毕竟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邵敏扶住了林佳儿,听她有些清咳,便让道:“外面冷,屋里说话吧。”
林佳儿并没有推辞,跟她进了屋,从碧鸳手里拿过东西,又让碧鸳下去。道:“臣妾病了一个月,劳娘娘多方关照。臣妾手拙,只绣了一幅竹样,权做谢礼,请娘娘收下。”
邵敏自己学过刺绣,只觉那种慢工细活费神费眼费时间,自己是坚决不想做的。但收到这种礼品却很喜欢,便亲手展开来。
只见纱面上一杆挺拔的翠竹,锋叶如割,凌霜傲雨,秀劲绝伦。一旁题着李贺的诗:“入水文光动,插空绿影春。露华生笋径,苔色拂霜根。”诗虽绵软了些,但字却笔锋带刃,清秀又险峻,正是邵敏最爱的风格。
邵敏早知道元清一朝多才女,却断不曾想到,林佳儿画作书法也如此可观。
不由赞道:“好漂亮的字画。”
林佳儿笑答:“比不过娘娘身边的采苹姑娘。”
邵敏疑道:“你认得采苹?”
林佳儿道:“我们这些人都是隆熙十二年入宫的,待选时住一个院子,彼此之间都有些交情。当年采苹最小,却最妥帖周到,人人都喜爱。她诗画俱佳,又有内廷周师傅亲自指导,想来如今也小有所成了吧。”
邵敏淡淡笑道:“她说她不识字,握笔都是五根指头一起攥着的。”
林佳儿愣了一下,讷讷道:“当年她风头最盛,人人都说她必带着封号入选……谁知入选前她莫名其妙大病了一场,虽中选,却只分到尚仪局掌琴。她病好后便不大说话,想是……病得重,烧坏了。”又想到她遇着元清元浚,眼看要熬出头了,谁知第二日便被人泼了热水,不由苦涩道,“她可真是……”
邵敏看她的神情,已经知道南采苹当年病有蹊跷,怕也是因为不懂藏拙,遭人记恨陷害的。她没料到南采苹还有过这么一遭,见林佳儿心有戚戚、茫然若失,便说:“她如今正在后殿养伤。你若挂念,便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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