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尴尬沉默许久后,袁一向薛绍拱了拱手道:“失理了!先告辞!”
说罢,他正要迈开步子却看到,薛绍向一旁低头不语的李令月,问道:“令月,你有孕在身,不
便劳顿,定安王的喜宴,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薛绍说完,又向袁一客套道:“定安王,应该不会介意吧?”
袁一摇了摇头:“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李令月抬起头,用一种凌厉而自傲的眼神,牢牢的锁住他视线,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不!我们会去。这天大的喜事,怎么少得了我给定安王道喜?告辞!”
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转身,端庄地迈开步子,潇洒地将失魂落魄的袁一甩在身后。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袁一心如刀割,他怎么能这样伤害她?
正在他沉寂悲伤时,听到一旁的梅仁,在耳边嘀咕道:“天啊!她是怎么做到的?看到没有?刚刚,她说话时,泪水明明就在眼睛里打转,非但半滴也没掉下落,还在说完最后一字,把泪又全都收了回去。真是太厉害了!想想都可怕。”
袁一声音疲惫而低沉:“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梅仁急忙撇清道:“喂!喂!别什么都赖我。难不成是我让你娶罂粟?把婚事搞得人尽皆知?让你们撞个正着?”
说着,梅仁将手一摊:“显然,并不是!”
袁一道:“是啊,这都怪我!”
见他如此受教,梅仁满意地点头道:“嗯!这觉悟还是可以的嘛!”
梅仁还没得意太久,就听到袁一把真正要说的后半段,骂了出来:“这都怪我,他娘的没把你剁碎喂狗!让你满嘴喷粪,惹出这么多破事!”
梅仁抿着嘴,仰着头想了会儿:“这么一说,我貌似是有那么点责任,不过,我……我完全是为了帮你出口恶气,才会故意那么说的。可看到公主明明伤心得要死,还硬撑着说出那些话。”
说到这儿,梅仁长长叹了口气:“可想而知,她心里该有多矛盾啊!我这才觉得,她是无辜的。坏人反倒是我们。”
袁一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低声叹息道:“是啊!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梅仁似乎明白他话中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了,你会悔青肠子吧?现在事情闹到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该怎么收场?”
“继续。”袁一只是吐出这两个字,便扳鞍上马。
见他扯起缰绳,正欲前行,梅仁拦在马前,好意道:“你现在气也撒完了,目的也达到了,该清醒了啊!为什么还要继续?究竟图什么啊?!”
他抿了抿嘴,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平缓而冷静:“当决定走出第一步,接下来,就由不得自己了!”
说完,他扬尘而去。一路上,他听着凛冽的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想起那日之事,终于明白自己的追寻究竟是什么。
无非是那么点在乎,可现在他得偿所愿了,可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因为证明在乎代价,却是伤害。
一直以来,他明明是那么小心地保护她,他是万般不舍得伤害她。
他这样做,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以为,在乎早已不复存在,自然造不任何伤害。
他自以为智谋过人,可为何看不懂一个女人的口是心非。
他纵横沙场多年,练就了出奇的冷静和超能的能耐,哪怕生死关头,他都能从容应对,轻松化险为夷。
可偏偏面对这场并不精明,甚至错漏百出的谎言,他竟信以为真,恐慌得彻底失控,就如同苍蝇般瞎冲乱撞。
此刻,他方知以为的放下,不过是压抑,不断压抑着内心的情感。
这样,原本的感情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波涛汹涌。哪怕只是被轻轻触碰,也会全面爆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酿成灾难。
这就如同,他现在正面临的。
他回到定安王府,走过雅致的亭台楼馆,翠湖廊桥,穿过重重雕花门,条条曲折幽径。
如火的枫叶纷扬落下,让他脚下路变得炙热而明媚。小小的鸟儿在树丫间婉转低鸣,让他显得没
那么落寞惆怅。
可他却无暇顾及身边的美景,低头快步来到主院,将仆人们阵阵殷勤的问好声抛在身后,只顾推门进屋,然后,又像拒绝任何打扰似的,重重关上门。
袁一站在房中,打量着眼前的陈设,觉得这儿富丽堂皇得略显浮华,宽敞得几乎能听见回音,冷清得没有一丝家的温暖。
相比起来,他反倒更喜欢住在军帐中,虽然那儿冬天阴冷潮湿,夏天闷热难耐,可让人出奇的踏实。
不像这儿,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不舒坦,这种感觉就像寄居在别人家中,可有种声音却又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这是你的家,你必须待在这儿。
是的!他讨厌这儿,他更讨厌这种声音,可又不得不安身于此。
在房中呆立良久,他迈开步子,来到陈设着古董的多宝格前,他低头,犹豫许久,伸手取下一个秘色瓷瓶。
他将瓷瓶握在手中沉思片刻,又将瓷瓶放了回去,踱步来到一旁的书案边坐下,他偏着头,看着窗外橙黄熹微的落日,不由想起朝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