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袁一再次背信弃义的可恶嘴脸,薛绍似乎早已看透,因而他并没有愤慨,只是冷冷一笑:“万分之一都不及?你说这些的时候,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袁一点点头:“我有愧,一直都有愧。可你呢?若你真如我那般爱她,就该把她推向真正幸福的选择,不是吗?我会待她如珠如宝,把你们孩子视如己出,这还不够吗?这都不能让你安心吗?”
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薛绍神情冷漠得令人发指:“或许,真如你所说,我的对她的爱万分之一都不及。我可以允许天底下任何男人,做我孩子的父亲,唯独你。因为她对你的爱,正如你对她的爱那般让人恨入骨髓,又望而生畏。”
说到这儿,他眼神里灌满恐惧:“只要你在她身边,我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就算终将沦为一捧黄土,可我不甘心被他们遗忘!”
面对薛绍的悲剧,他应该悲天悯人之心,不该为话中透露的某些真相而暗自庆幸欢喜。可人的劣根性终究是自私利已的,他管不住那颗躁动不安又沾沾自喜的心,可至少在明面上,他得表现出该有的同情之心。
如此,他不甚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若不是遇到如今这般任谁也无法逆转的风云变幻,我是很愿意由你给她幸福,我也绝不会介入你们之间。可眼下的情况,你应该有所了解,与其把令月交给别人,何不把他们交付于我?”
“对于你的担忧,我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令月与你怎么说也有五年夫妻情分,怎么可能说忘就能忘?还有那个孩子与你终究是血肉至亲,他对你的感情,如何是旁人随意就能抹去的?”
听到这番似乎在情在理的劝解,薛绍陷入了无端的沉思,许久后,他方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之言吗?”
袁一点了点头,提前酒壶续了两杯酒,浅浅的喝了口,说道:“那孩子一出生,我会让他冠以你之姓。若是男孩,我就教他顶天立地的本领,若是女孩,我就替你好好呵护宠爱她。不论如何我都会告诉他,你是个好父亲,你忍受了所有不公,为他谋取了最好的幸福。”
面对他带有浓重游说意味的承诺,薛绍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我写给圣后的,兴许她看了这封信能心生恻隐,放我一条生路。可惜,他们都不愿替我传递。你来替我交给圣后!”
袁一隐约看到信封闭合处,谨慎地用蜡印封着,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又听到薛绍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着他的要求,袁一竟感到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复。
见袁一陷入沉默,薛绍又道:“你不愿信守承偌答应我放弃令月,我也不强求。可现在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做不到吗?你所谓的万死不辞,就是这些吗?”
在他的激将之下,袁一只好接过信,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把信交给圣后。”
一直神情极度紧绷的薛绍,此时方才显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他郑重其事道:“我这事不能再拖了,就今晚吧!若连这封信都改变不了圣后的心意,我就坦然面对一切,至于身后之事……我也希望令月得到真正的幸福。若这封信起了作用,我能活着离开这儿,我希望如你所说那般,继续由我给令月幸福!”
听到这番话,袁一虽在心中同情薛绍的盲目乐观,可表面上却只顾应承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他随手将信放进衣兜里,而后起身告辞而去。
袁一太了解,武后的残忍之处在于她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心生慈悲,一旦是她做出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
所以,他出了牢房,几乎没有犹豫便骑着老白奔向太初宫,他这样做算是兑现承若,也算是对伪善之心进行的一次无害的救赎。
因为他的求见太过仓促,所以武后并没有见他,只是让来宫外传话的太监,将他所要呈上的信带了进去。
如此一来,他虽无法立刻得知武后对薛绍的态度,可也算不负所托,了却一桩心事。
当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他满心的郁结沉闷也随之烟消云散,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漫上了他心头。
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转眼间就将变成现实,令月又将重回他的怀抱。这次他不会再放开,而她哪儿也不许去,只许乖乖地待在他怀中,沉溺在他的爱中。
他在脑子你不停描绘着,将来与令月的幸福画面,他嘴角带着丝丝甜笑,不知不觉地便一路回到了府中。
当袁一踏进正院,看到语瑾正愁眉紧锁的在月下走着,当看到袁一,语瑾便收起愁容,上前问道:“你见到薛驸马吗?”
袁一点点头:“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