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桌上罢。”萧玉珠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下嘴角,指了下外屋的桌子。
见不是让她放到内屋的架上,如花顿了一下,依言把水盆放到了桌上,转过身朝萧玉珠施了一礼,“奴婢这就去收拾被褥。”
“不用了,我来收拾就好,出去罢。”
如花呆了一呆,抬头小心地去看萧玉珠,见她在试水盆里水的温度,胆子突然大了点,道,“小姐千金之躯,这等下人之事还是奴婢来吧。”
萧玉珠听了,停了手,转眼直直地看向如花,“你是没听到我刚说什么?”
看着她突冷下来的眼,如花这一次竟不敢再说什么了,匆匆福了一礼迅速出了门。
萧玉珠那停住的手往水里又试了式,眼睛一眨,冷意消失后神色如常端起了水盆进内屋。
屋内,狄禹祥正拿着一封信看着,萧玉珠把水盆放到架子上,捏好帕子走到床边递给了他,“擦一把醒醒脸。”
狄禹祥“嗯”了一声,放下信接过了帕子,坐直了身体把帕子盖在了脸上擦着。
“那两个丫环以前不是侍候我的,是出嫁前两日家中老太君赏给我的,底子到底是好是坏我也不甚清楚,以后要是让苏婆婆带着她们侍候娘的话,还是得让苏婆婆多看着点才好。”萧玉珠一直遵循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哪怕是娘家的事也不能在婆家多说,但到了这个份上,有些话她也是不得不说了。
说来,以前在萧府里日子不太好过,上要看老太君的脸色,下面的弟弟妹妹更是要看其脸色行事,连家里的管家,她也不敢轻易得罪,哪怕如此,她其实对老太君没什么真的怨怪,她爹身为萧府长子,因个人能力所限,未尽长子之责,没担起一府之责,她的兄长身为嫡长孙,更是忤逆了老太君考取功名之意,擅自去了当兵从此未归,而老太君让父亲娶续房的事,父亲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有遵办,所以临到她自个儿身上,老太君不喜她,没得太多荣宠,偏爱二房三房的孙子孙女这也是说得过去,也怪不得老太君。
可他们父女再不得老太君的心,老太君也不能把这两个是祸害的丫环给她。
而现在这两个丫环真要到婆婆底下了,事出必有因,她这个夫君肯定是知晓了什么了,为着家里人好,萧玉珠不得不把一些从没说过的话,违背她惯来的为人处事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
底子到底是好是坏不知晓,这话一出,眼前这个聪明至极的人哪会不知晓她话中的意思。
狄禹祥听着小妻子这话,捂在帕子里的嘴角往上翘了翘,他洗完脸,把帕子给了她,点头淡笑道,“好,让苏婆好好管教。”
见他脸色跟平常无二,萧玉珠坐在床边怔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接道,“现在起床吗?”
狄禹祥看了看放在一角的沙漏,摇了下头,重拿起了信,“等一会。”
见暂不用为他着衣,萧玉珠起身去整理他的荷包衣帽等物,从荷包里拿出卖身契,也没打开来看,搁在一旁把里面的铜板数了数,把少了的那四十文放了进去。
从他赴考回来起,他就让她做清点荷包之事,隔一阵他就会拿一袋铜钱回来,让她每日点一下荷包里的数目,每日五十文不变,哪天花了多少就补多少进去。
前段时日,每日也只需补个五六文进去,这几天就花得多了,昨天补了三十八文进去,今天又是四十文。
萧玉珠听婆婆说这两天来的小辈怕是还会多,怕他打发小孩铜钱不够用,手里握着钱袋的她回头问,“娘说亲戚家的孩子这两天还会来一些,这几天要不要多装点铜板?”
看信的狄禹祥摇了下头,“不用,少了我差人来与你拿。”
说到这,刚没抬脸的他视线从信纸上移到了她身上,问道,“上次给你的还够吗?”
“够,”萧玉珠笑着抬起了桌上还有半袋的钱袋,“还有一千多文呢。”
狄禹祥听到这话,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萧玉珠不知他为何而笑,有点发傻地看着莫名笑得特别明朗的他。
她这少年夫君的脸轮廓在这下半年与她初见他时变得更为分明,这一笑,脸上线条显得刚硬十足,像个十足十的男子汉,对着如此景象,她被他的笑迷晕了眼,而同时脑子里的那个自己对着自己叹了口气。
她自小就是个沉得住气,且惯于把自己置身事外的人,这本事让她在萧府哪怕被老太君不喜也还是过得游刃有余,但自从嫁了眼前的这个人,她已经做了很多她以为自己不会改变的改变了,且一天比一天迷恋他,挂心于他,这种感情太浓太烈,多得让她起了强烈的得失心,多得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冒傻气了。
她已经明明知道他这种人不是她能了解得透的了,却完全没有一点悬崖勒马的想法。
萧玉珠觉得她怕是有点快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