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真应了灯花吉兆,一路进京,十分顺利。
待陆瞳二人到了盛京,已是一月以后。
银筝将进城文牒交给城守,随陆瞳跨进城门,一到街上,便被盛京的繁华迷了眼,低低叹道:“果然是盛京!”
穿过里城门,眼前顿时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酒楼到处都是,茶社更是随处可见。有穿红绸单裙的妇人正在卖桃花,香气扑满四处。满城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酒楼里悬挂着的灯笼下缀着细细珠帘,在日光下泛着晶莹碎光。
天气晴好,浮云褪尽,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实在富贵迷人。
银筝尚在感叹,陆瞳已经收回目光,道:“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寸土寸金的京城,房钱自然也水涨船高。二人寻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小客栈先住了下来。银筝去问客栈做点餐饭,陆瞳先下了楼。
客栈位于城西,与最繁华的南街尚有些距离,因此房钱不算很贵。来此客栈住下的多半是来盛京做生意的游商。
陆瞳走到长柜前,掌柜的是个穿酱色直裰的中年男子,正忙着拨算盘,陡然听面前有人问:“掌柜的,这附近可有卖瓷器的地方?”
掌柜的抬起头,就见眼前站着个年轻姑娘。
盛京女子多高挑明艳,眼前姑娘却要娇小得多。鹅蛋脸,眼眸黑而亮,肤色白皙得过分。她生得很瘦弱,看起来羸弱单薄,穿一件白绫子裙,素淡得很,乌发斜斜梳成辫子,只在鬓边簪一朵霜白绢花。站在此处,若芙蓉出水,娉婷秀艳。
这样的美人,像是青山秀水里养出来的玉人,玲珑剔透。
掌柜的笑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瞧着像是苏南来的?”
陆瞳没点头,也没否认,只微笑道:“听说盛京柯家瓷器出色,掌柜的可知要买柯家瓷器,需至何处?”
此话一出,还不等掌柜的回答,身后正堂里有坐着吃饭的客人先喊了起来:“柯家?柯家瓷器有甚么好的?不过是撞了运道,恰好赶上了罢了!”
陆瞳回头,见说话的是个游商打扮的汉子,顿了顿,问道:“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那游商听闻一声“大哥”,便也不吝相告,只开口:“原先这柯家在京中卖瓷器,没听说有什么技艺出众之处,名气平平。不过一年前,不知走了什么运道,戚太师府中下人采买老夫人寿宴所用杯盏碗碟,看中了柯家。戚老夫人寿宴办得热闹,柯家也连带着风光。自那以后,京中好多官家都往柯家来买瓷器,名声就打了出去。”
“我家姑娘是先夫人娘家表妹,请见贵府柯老夫人。”
……
柯家花园里,芍药开得正好。
柯老夫人不喜寡淡,做生意的,总喜欢热闹淋漓。买了这处宅子后,便将原先宅子栽的几丛青竹挖了,后来又将小池塘填了,改修了一方花园。花园中长年花开,纷繁锦簇,
此刻大厅中,柯老夫人正坐在长榻上看婢子绣扇面,桌上摆着些蜜橙糕和煮栗子,不时拈一块放进嘴里,又嫌弃今日糕点做得太淡。
门房走了进来,小声道:“老夫人,外头有人求见,说是先夫人娘家的表妹……”
柯老夫人面色一变,声音不由自主变得高亢:“谁的表妹?”
门房瑟缩了一下:“先夫人……”
柯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陆家不是死绝了吗?何时听过有什么娘家表妹?”
身侧嬷嬷道:“许是八杆子挨不着的破落户亲戚,不知道陆家的事,上门打秋风来了。”
柯老夫人想了想,对门房吩咐:“不必理会,打发出去就行。”
门房领命离去,不多时,去又复返。
柯老夫人不耐:“还没走?”
“没……”门房有些为难,“来人说同先夫人家情分匪浅,听闻陆家一门落败,来取先夫人嫁妆……”
“嫁妆?”柯老夫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哪里来的不知规矩的破落户,嫁妆?她陆氏有甚么嫁妆!”
门房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对方说,如果见不到老夫人,她就在门口搬凳子坐着,再挨家询问四邻。老夫人,这人来人往的,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柯老夫人脸色铁青,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叫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