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归于小西天极乐世界之人,有一个更重要的思想变化。
他们会不知不觉的亲近自己,觉得自己如同家人一般,不管怎样都会觉得亲切。
当然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是他们自身无法察觉的变化,感受到了这变化时,也不会觉得奇怪。
陆剑鸣哼一声,对元德和尚合什一礼:“大师恕罪,刚才那一招一旦施展出来,便身不由己。”
元德和尚问:“身不由己?”
陆剑鸣道:“凝聚毕生功力于一击,唯求最快速度,孤注一掷,不能变招。”
“怪不得……”元德和尚恍然。
怪不得自己避不开这一剑,确实快得惊人,自己算是主动往上凑,做了法空的挡箭牌。
不过自己当时的情形,不可能不出手,任由他们打起来,站一旁看热闹。
陆剑鸣合什道:“多谢大师,感激不尽,大师胸襟如海,佩服之至。”
元德和尚勉强的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自己答应救他回来,其实大半都是勉强,是被架在火上不得不为之,为了大局,只能按捺下自己的脾气。
如果私下里没有别人,自己不会救他。
法空道:“陆峰主,为何要杀我?是想抢剑呢,还是新仇旧怨一起算?”
陆剑鸣扭头看向他,冷冷道:“法空和尚你杀我神剑峰弟子,此仇怎能不报!”
“根本原因还是想抢剑吧?”法空道:“当真打得好算盘,既报了仇,也抢了剑,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他摇头看向元德和尚,笑道:“只是忽略了元德大师,如意算盘没能打响。”
元德和尚脸色再沉了沉。
他一肚子的火。
所谓佛祖也有无名业火,更何况一直被人尊崇,自幼便有神僧之名的元德和尚。
只是他佛法精深,尽力消弥脾气而已。
心高气傲的他,何曾如此被人耍弄过。
他心中暗忖,自己做中人,陆剑鸣却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这显然是没把自己放眼里,没把大妙莲寺放眼里。
法空却知道陆剑鸣是觉得元德和尚是大永人,会偏向于同为大永人的他。
岂不知元德和尚确实禀报公心,且与自己的关系微妙,会不偏不倚。
不过说来说去,陆剑鸣此举委实狂妄,心底深处确实没把元德和尚放眼里,觉得元德和尚不敢翻脸,更不会为了一个大乾人而翻脸。
陆剑鸣沉声道:“法空大师何必挑拨离间,做这种小人之举!”
法空笑道:“我这可不是挑拨离间,是实话实说,陆峰主你若真把元德大师放眼里,怎会在他跟前强抢归虚神剑?大师的信誉何在?”
陆剑鸣发出一声冷笑:“小人之举!”
法空道:“陆峰主强抢不成,再想换取归虚神剑,那便不是先前的价码。”
“你待如何?”陆剑鸣冷冷道:“狮子大开口,那便是逼我们硬抢!”
法空道:“你真能硬抢得到?那我便等着,看你们神剑峰的本事。”
“阿弥陀佛!”元德和尚低头宣一声佛号。
法空与陆剑鸣都停住,看向他。
元德和尚脸色肃穆,平静的看向陆剑鸣与法空,缓慢说道:“除了西迦贝叶经,再加上四件宝物。”
“副峰主,要不要先追回那部西迦贝叶经?”
“不必了。”
“那我们……”
“回去再商量。”陆剑鸣哼道。
他们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眨眼不见踪影。
元德和尚徐步而行,沿着大街穿行于熙攘的人群里,忽然发现法空正在一个糖葫芦的摊子前。
他来到法空身边。
法空手里已经有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他,一串自己吃,笑眯眯的往前走。
元德和尚接过来,也吃了一颗,与法空并肩行走在熙攘的人群里。
人们却好像没看到他们一般。
“大师你已经料到了吧?”元德和尚细细咀嚼,体会着酸酸甜甜的滋味,待咽下之后,开口说道。
法空笑道:“我如果没料到,大师是不信的吧?”
“果然如此。”元德和尚面露苦涩:“一切都没出乎大师预料。”
法空道:“有些不出意料,像他偷袭出手,有些却是出乎预料的,……我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可在看到未来的那一刻,也就改变了自己的未来,所以看自己是不准的。”
元德和尚缓缓点头。
师父与自己曾谈论过天眼通,历代典籍里也有天眼通的详述,推断出这一点。
在看到未来的那一刻,未来便已经改变,除非天眼通的施展者冷眼旁观,不插手尘俗之事。
否则,便是陷入因果之中,越缠越紧,无法超脱。
所以天眼通并非究竟之法,反而是烦恼之因,是对登临彼岸有妨碍的。
“大师一定觉得我心慈手软吧?”
“理解。”法空又吃了一颗,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换成我,恐怕也只能这么选。”
元德和尚心中温暖。
他对自己的选择是别扭而憋屈的,很不舒服,听到法空这般说,没有嘲笑自己,隐隐生出感激之意。
法空道:“大师,看得出来,你们大妙莲寺对神剑峰他们几宗的压制能力不够强。”
元德和尚迟疑一下,慢慢点头。
大妙莲寺这些年来有些青黄不接,奇才不复从前那般喷涌而出,对整个大永武林的震慑还在,却没那么强了。
如果换了从前,陆剑鸣绝对不敢这么干。
如果换了是师父,陆剑鸣也绝对不敢这么干。
自己的震慑固然不足,其实也是大妙莲寺的震慑不足,否则不必师父也不必自己,随便一个大妙莲寺弟子,陆剑鸣也不敢这么干。
法空道:“这么下去,恐怕会有失控之虞。”
元德和尚沉默片刻,缓缓道:“师父犹在,他们不敢擅动的。”
如果师父真要殒落,自己恐怕无法压制,但师父如今寿元大增,便给了自己成长的时间。
法空摇摇头道:“终究不是办法,还是要大师你施展雷霆手段才行,一味的谦和是没用的。”
元德和尚慢慢点头。
他也深有此感,这一次的事对他刺激极烈。
他脾气死死压制,却一直在翻涌,一直在反省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是不是恰当,是不是不够强硬。
如果自己从前硬气一点儿,陆剑鸣敢不敢这么做?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世人尊敬自己敬重自己,这一次却彻底掀翻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