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背对着鲁药师,面对着围成了一圈的药铺学徒、伙计,隐约觉察到诡异的气氛。
鲁药师捣鼓了半天都还没弄好,倒是把李西墙吸引过去了。
李西墙看到鲁药师近乎刁难的出题,眉头紧皱,心中很是矛盾:到底是让这个姓鲁的挫挫小乐的锋芒呢,还是帮自己徒弟保全颜面?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瓢泼,里面却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鲁药师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用小铜铲铲出或多或少的药材粉末、碎屑,随意地堆积在托盘上。
“真是淋成了落汤鸡!”
顾煊一个健步冲进店里,身上衣服几乎湿透。他的小厮紧跟其后,举着伞跳了进来。外面那么大的雨,雨伞已经全然没用了。
李西墙连忙走过去,招呼人给掌柜的拿布巾擦脸,殷勤问道:“这么大雨,顾掌柜怎么还过来铺子上?”他心道:平日风和日丽也不见你来啊!
顾煊也不答话,只看着徐小乐和鲁药师,一边用布巾吸着头上滴下的水珠,一边疑惑问道:“这是干嘛呢?”
李西墙嘿嘿一笑:“鲁药师要试试我徒弟,看他能不能从一堆粉末里认出有什么药。”
顾煊过去看了看,见鲁药师手里的铜托盘上已经有半盘子的粉末碎屑了,又回到李西墙身边,咋舌道:“这都能分辨出来?”
李西墙当然要以正视听,正色道:“这要是能分辨出来,真成神仙了!”
顾煊很清楚药工与这位李名医之间有些间隙——有人背后告李西墙的黑状,说他就是个药王庙出身的游医骗子,根本不是名医。顾煊当然是不信的,不过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难免叫他心生疑惑。
今天又撞到这事,顾煊第一反应就是药工们撺掇鲁药师给李西墙脸色看,拿徐小乐开刀。
“这是夜明砂。”
“这是乌爹泥。”
“这是伏龙肝。”
“这是白垩。”
“白蚁泥。”
“龙骨。”
……
徐小乐每每拨出一铲,便按照顺序倒在桑皮纸上。不一时桑皮纸不够用了,他便再扯一张。
大部分药末只需要靠颜色、形状他就报出了名字,哪里像是个从未上过柜台的生手?
就连李西墙这时候都服了徐小乐。他不得不承认,以自己这一把岁数几十年阅历,要做到徐小乐这般举重若轻也是不可能的。
顾煊更是完全看傻了眼:这些东西分开之后他都搞不清。这徐小乐一个学徒,凭着李西墙的面子拿份工钱,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偷偷看周围的伙计、学徒,只见他们同样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没一个人敢流露出不服的神色,心中明了:这一手绝对是能镇场面的。
徐小乐面前很快就摆出了四张桑皮纸,药末小撮小撮地分了类。周围的药末混杂不多,还能轻松的分离出来。直到中间,层叠越多,粉末碎屑互相混杂,形状颜色又十分相近,徐小乐的速度方才慢下来。
鲁药师却已经十分满意了,眉梢眼角都布满了笑意。他那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来回揉搓,就像是看到了宝贝,随时准备下手一样。
徐小乐终于用到了舌头。他沾了一些药末送入口中,细细一品,直接咽了下去:“原来是沉香粉,跟柏木粉混在一起还真有些麻烦。”
李西墙看得牙酸:这傻孩子还是本性难移——吃药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