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炮制之中,酒是最常用的辅料。很多药材里的药性都要用酒来调整,有些毒素也是靠酒萃取出来。然而酒也分三六九等,价格区间极大,所以看药铺良心与否,就看他们肯否使用恰当的酒了。
有优良传统的老字号药铺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偷工减料,但是像长春堂那样由外行人掌权的新药铺,往往以次充好,甚至以水代酒……不能治病还是小事,吃死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现在老字号也开始用劣酒了。天下还是少了鲁药师那样认认真真讲究良心的药工呀。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若是药力充沛,那杨公子恐怕早就因为误诊而身故了。可见药效不足也给了别人求生的机会,孰是孰非,真是难说得很。
徐小乐猜那下人一时三刻回不来,就去杨家的院子里散步,同时看那些果树。谁知并没有等多久,杨家仆人就带着一个外人直奔果园来找徐小乐。
徐小乐见那外人颇有些南方人的长相,开口一打招呼,果然是南人。
“小人姓乐,贱名来喜,祖籍宁波府,永乐年间祖上迁徙京师,如今做些药材生意。”乐来喜乐呵呵地自我介绍,然后打开药箱,道:“先生要的南派牡丹皮,可是这样的?”
徐小乐暗道:难道还真有南北不同的牡丹皮?他就伸手接过乐来喜的牡丹皮,凑近一闻就知真假,道:“虽然用料不是特别考究,但也堪用了。”
乐来喜一听这话,喜得抓耳挠腮,连忙取出其他药材给徐小乐检查。
徐小乐翻看一遍,叫杨家人去煎药。他自己就在果园跟乐来喜聊天。虽然乐来喜是宁波人,跟苏州差开老远,但此刻同是南方人,总有些乡土情谊。徐小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南方官话了。
徐小乐就跟乐来喜聊起了京师这边药材炮制的话题。
乐来喜道:“先生说的不错,现在人心浮动,只为了赚钱,很多炮制繁复的药材都减少了工艺。就拿您要的这熟地来说吧,九蒸九晒、阴干三年方能成药。这得花多少工夫?
徐小乐赞道:“你有这种自知之明是极好的,到底人命关天。”
乐来喜又道:“我看先生年纪轻轻,是驻颜有术,还是……”
徐小乐就知道跟人聊着聊着必然会扯到他的年纪,用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道:“皆而有之。”
乐来喜弓了弓腰背,几乎是仰头看徐小乐了。
两人又聊起了京师好耍好吃的风物,正觉得投机时,杨家的仆人已经跑了过来,隔开十几步就叫道:“徐先生,徐先生!我家少爷服了您的药……”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说到这里竟然停下喘起了大气。
乐来喜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生怕病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就要丢了这个大主顾啦。他看杨府十分奢遮,已经决定每年夏天送凉饮,秋天送润药,冬天送补药……说什么都要将这个客人牢牢拉住。
徐小乐不动声色,就等着这仆人喘完气说话。
那仆人深呼吸两三次,终于道:“服了您的药,说小腹热,身上却凉了下来,手脚还有些冷。”
徐小乐道:“我知道了,是药不够。”他转向乐来喜道:“乐掌柜……”
乐来喜立刻躬身道:“当不起当不起,先生叫我老乐就是了。”
徐小乐还是道:“乐掌柜,你回去,照刚才的方子再抓两斤。”
乐来喜一愣:“两斤?”
那仆人也愣住了:这是买菜还是买药!有论斤买药的么?
徐小乐道:“对,浓浓煎出一碗,让你家少爷当水喝。”
乐来喜见徐小乐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头腾起狂喜:这位小徐先生开药如此豪爽,真是个好大夫!
仆人转身就回去禀报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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