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真不想成为徐珵的帮手。『
徐老安人给他的任务只是探监,并没有说让他帮忙把人弄出去。
从血气方刚的徐小乐看来,徐珵还没跟人打就说要迁都,怂成这样还算什么男人!朝野上下说他是秦桧,也不是没有道理。
徐珵并不知道徐小乐的念头,更不知道徐小乐这位族侄身份存疑,很有可能并非真正的族侄。既然是族侄,自然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帮他出去,这样整个家族才有靠山呀。
若是两年前,徐小乐当然愿意紧抱徐翰林的大腿,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了一技傍身,手段也很过得去,可以凭自己的技艺叫全家都过上很好的日子。即便徐珵出来了,徐小乐也肯定不会去抱大腿。既然如此,何必再去冒风险参合这些事?
徐小乐就盯着徐珵的眼睛。
这双眼睛印着不远处的蜡烛残光,黑亮黑亮的,就像是狐狸一般。
徐小乐其实没有见过狐狸,但是见过狗,大约差不多吧。
徐珵等了半晌,道:“还不附耳过来?”要玩弄手段的时候,出于我口,入于君耳,这才是正确的姿势。
徐小乐硬挺着没凑上去,道:“伯父大人,这个我怕我做不到啊。”
或许真有人相信“做不到”,徐珵却是压根不信。所谓做不到,只是不想做而已。
他颇有些奇怪,道:“我若是能够早日出来为官,对咱们苏州徐氏都是好事,看你怎么很不上心?”
徐小乐心中一松,暗道:都说为官的人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还有一句藏着弯弯绕。这位伯父说话倒是很直截了当啊!
徐小乐甩头看了一眼高知府那边,心中不免比较:要比高知府爽快多了。
徐珵当然不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愣头青。他比别人更知道该因人设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若非如此,以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建议皇帝迁都,怎么可能现在还关在诏狱?早就身异处了!
徐珵一见徐小乐就看出他是个爽直人,带着些小心思,以为能够看透世间所有人。这种少年人的自负固然可笑,但是与他弯来绕去说话就毫无必要了。
徐小乐大奇:“那是你家的人呀。”于是他就把枫香、梅清、夏荷的名字报了出来。
徐珵道:“原来我家还有四个忠仆。不过你想差了,那是家慈的侍女,我自宣德八年中了进士,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就再没回过苏州。这都十八年了,哪里知道母亲侍女的名字。”
徐小乐一算:十八年,那这位伯父走的时候,年纪最大的梅清姐姐都没生呢。不知道也就理所当然啦。
徐小乐试探问道:“那胡媚娘胡姐姐你还记得么?”他其实最记挂胡姐姐,因为她的身份有些不同。
徐珵记性是真的好,道:“她是我十年前纳的一个小妾。因为看中她持家有术,又因为家中没有大妇,正好叫她照顾家里。说是小妾,其实却是管家类似,她也没逃走么?”
徐小乐道:“胡姐姐自然没有逃走,她一直在照顾老安人。”他顿了顿,道:“但是因为桃花犯了错,连累了她们,叫老安人都赶了出去。”
徐珵接口问道:“那现在谁在照顾我娘?”
徐小乐觉得这事有些绕,吞了口口水,道:“她们自然是不舍得走的,哭得昏天黑地。我们小户人家,不知道你们官宦人家对这事怎么弄的,反正最后老安人把她们的身契给了我,我就交给了嫂子,人还是照旧留在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桃花被赶出去了,其他人还是在家照顾老安人。”
徐珵大大松了口气,再看徐小乐的眼光也都不一样了,感叹道:“古人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实不我欺啊!
“在我得势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族人来打秋风,讨好处,唯独没听说过你们孤儿寡嫂。我真落难了,那些人连影子都没啦,反倒是全无受过我恩惠的人——你个小毛头千里迢迢跑来京师看我。唉,我徐珵也是走眼的时候呀!”
——其实我也借了你的名头打过别人的秋风。
徐得不好意思了,道:“你别这么说,我还没决定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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