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公超和朱嘉德的帮助下,徐小乐已经在南京太医院挂了名,然后转入京师太医院。所以徐小乐一拿出调令,身份就硬得不能更硬了,根本没人能够阻拦徐小乐进入京师太医院……成为一名医学生。
即便黄院判看徐小乐再不顺眼,要想把徐小乐踢出去也不容易。他得行文南京,从南京太医院勾除徐小乐的身份。黄院判虽然在京师太医院地位显赫,也没法做到一手遮天,万一南京那边不肯,闹将起来可就很难看了。
更何况一来一回几个月,谁有那个耐心等着。
更何况黄院判内心并不希望徐小乐就如此轻松地被踢出去。
他把太医院的医学生们视作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庄稼。如果多了株野草,拔去固然一了百了,不过那也就没有了稼穑的乐趣。他还有各种教书育人的手段,每一个都能让这株野草*,欲死不能——比如不给他浇水,改浇酱油;或者时刻拿灯烤着他……思维有多广,手段就有多少,人生乐趣尽在其中矣!
韩新翰并不知道才头一回见面,黄院判对徐小乐的恨意就已经突破了天际,一度还担心徐小乐被直接拒之门外。直到他见徐小乐拿出南京的公文,方才松了口气,带着徐小乐将一应手续办妥。
韩新翰道:“你是南京那边举荐过来的,所以流程上有些不一样。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要你参加考试,所以等有了消息我再跟你说吧。你在京师住哪里?”
徐小乐就把自己新家的地址告诉了韩新翰,问道:“医学生进了太医院还要考试?”
韩新翰纠正他道:“并不是进来要考试,而是考了试才能进来。你在南京就没考,所以不知道这回上面是不是要你补考。”
太医院医学生的来源主要是御医、医士的弟子、医户子弟、各地医官推举的有天资的青年医生。因为没有经过儒生那样层层筛选的考试,以推举为手段,难免有许多“人情”关系在其中。
又因为医学关系人命,丝毫不能敷衍,所以这些人在进入太医院之前必须要经过考选。不说水准有多高,起码得接受过正统的医学启蒙教育。
那吏目皱起鼻子,抬手掩了掩嘴,就像是问到了屎臭味,道:“谁说不是呢?真是丢人现眼。哎,我跟你说,他家丢人现眼的事还多着呢。之前他家里养了一匹马,都养了有六七年了吧。年前死了,你猜怎么着!他家竟然把那匹马吃了!”
徐小乐身边没人养马,并不知道家畜死后该怎么办。不过见这吏目说的时候,呲牙裂嘴,眉眼一挤一跳,看得他都有些牙酸。
韩新翰也是满脸嫌弃道:“这种人真下得去嘴,简直毫无人性。”
“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见其死而念其生,这点恻隐之心人都该有吧。嘿,偏偏他就没有。”那吏目厌恶道:“这种人,咱们就看他下场吧!”
徐小乐见韩新翰和那吏目的神情,也就知道黄院判这人在吏目群体之中恐怕很不受待见。而且看他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腔调,的确惹人讨厌,在医学生中的人缘肯定也不会好。
他这边正在神游物外,韩新翰跟那个吏目已经发泄了一番,又回到住宿舍的事上来了。
韩新翰道:“徐兄弟,这事虽然不合情理,但他是院判,除非院使老爷发话,他说什么咱们还真得照做。你知道国初时国子监监生被砍头、打屁股的规矩吧?”
徐小乐微微摇了摇头:“我家世代医户,跟儒生那边不熟。”
韩新翰就解说道:“国初时因为国子监监生妄言政事,有被枭首示众的,还有因为犯了监规被活活饿死的、充军哈密卫的。这些都是犯了大规矩。小规矩也多得很:比如平日功课不好,被打手心、打屁股,那都是常事。”
徐小乐听着有种不祥的预感:“咱们这儿也是这个规矩?”
韩新翰道:“没国子监那么严苛,不过打手心和打屁股还是常有的。”他知道徐小乐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低声劝道:“背后说什么都没关系,但是当着黄院判的面,好歹给他留点面子,否则……”
——否则自己就要挨板子啦!
徐小乐顿时觉得一刻都待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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