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扶危救困,都说悬壶济世,为什么真到生死关头,却一个个见死不救!在乎名声,在乎银子,就是不在乎病人生死!你们算什么医生!你算什么药王!”
徐小乐咆哮着,像头发狂的小老虎,满地找了砖头瓦砾,朝孙真人的神像砸了过去。一片瓦砾打在孙真人的嘴角,带走了一块彩粉,露出土黄色的泥胚,与之前的斑驳连成了一片,看上去反而像是神像开口大笑一样。
徐小乐更是大怒:“你还笑!还笑!”可惜地上再没有瓦砾土块了,他便抓着稻草、烂布……反正抓着什么就扔什么!
等徐小乐耗尽了一身的力气,终于恢复了平静,颓然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你是不是觉得头有点胀痛。”
一个声音在徐小乐耳边响起。
徐小乐吓了一跳,第一个念头是孙真人下凡来找他算账了。直等他下意识回过头,才看到一个身穿蓝色粗布道袍,额头系着庄子一字巾的中年道士。这道士虽然穿得干干净净,但是明显可以看到道袍已经洗得落色,足下的十方履和云袜都已经泛黄,头上的发巾上破了好几个洞。
徐小乐站起身,晃了晃头,果然有些胀痛。他按着太阳穴说:“是因为刚才喊得太大声了么?”
那道士面色温和,不悲不喜,不笑不怒,说道:“是你肝气郁结,猛然抒发出来,气行头脑,所以才会胀痛。肝胆不知疼痛,但凡有伤,便痛在经脉所行之处。”
徐小乐左右看不到李西墙,却也有八成把握猜测这人就是李西墙的师叔了。虽然他说的这些医理自己不明白,但是这份从容淡定的气度就不是江湖游医能有的。
徐小乐只觉得站在这道士跟前,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身体里一片清凉。暴怒、抑郁、忧虑……种种这些烦恼统统消失不见。他微微仰头说道:“仙长能给我嫂嫂看看病么?是了,我嫂嫂最是吝啬钱财,肯定不愿意花钱。我这里有些私房钱,仙长只消骗她说不要钱,从我这儿拿钱就是了。”
道士嘴角微微上咧:“贫道此生言语无数,没有一句骗人的。”
徐小乐暗道:大明是个有王法的地方,你还能绑了我关在庙里么!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我答应的事,即便当下做不到,迟早有一日会做到的。”说着,他想起自己之前“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小心思,不由偷笑。
道士道:“第一件事,你要随我学医。”
徐小乐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中暗说:我这辈子生来就是要学医的,只是没人肯教我。他若是真有本事,我跟他学那是我的造化呀!一念及此,徐小乐当场就要拜师,却见道士伸出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捏,登时动弹不得。
道士见徐小乐既不怕也不慌,反倒是满脸惊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小乐叫道:“师父师父,这是仙家手段么!能一并教我么!”他只想着学会了这一手,日后横行木渎怕是再没敌手了。管他什么大耳小耳,统统肩上一捏,叫他们动弹不得。
道士面露无奈道:“你听说过推拿么?”
“当然。”
“这便是推拿里的拿法。”
徐小乐不信。推拿他见得多了。摇铃游方的郎中,给人剃头的待诏,都是会推拿的。大街上横一根长凳,叫人或坐或趴,隔着衣服或是光了膀子,揉面一样在人身上折腾。可从来没听说过谁有这样的本领。
道士也不解释,道:“我虽然传授你医术,但是你不能叫我师父,你要叫我师叔祖。”
“啊?为什么啊?”徐小乐大为奇怪。
道士嘿然:“我辈分太高,年纪太大,收你做徒弟,让你去给人家当祖宗么?”
徐小乐一本正经道:“我不介意啊。”
道士挥手就是一个栗子敲在徐小乐额头:“这便是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拜李黯——那个自号西墙的老小子为师。”
徐小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