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其实已经猜到徐光启这样上疏只怕是出自皇帝的意思。
但因为无论是刘一燝还是韩爌都是和东林党走得近的官员。
而且方从哲知道这两人都是怀有赶走自己的心思。
所以,方从哲也就没打算提醒这二人,只道:“那就恭请圣裁吧。”
韩爌没想到方从哲依旧会做出如此选择,一时不由得再劝:“元辅,您得拿个主意呀。”
韩爌本想说“圣上年少,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但他没敢说出来,害怕像高拱一样因为说了一句“十岁天子安能治天下”而被治罪。
但方从哲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还治国权力于皇帝而自己只听话做事的软弱首辅,所以,就道:“仆不是已经说了我的主意吗,可韩公不是觉得仆的意见不行吗?”
韩爌因此不由得拱手:“元辅,你误会了。”
韩爌是想让方从哲带头驳回徐光启的奏本提议,但他又不愿意自己出头,想让方从哲出头。
因为韩爌自己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这徐光启这么做八成是出自天子的授意。
但韩爌没想到方从哲不愿意为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出这个头,一时也颇为无奈:“也罢,那就恭请天子圣裁吧。”
三人便将徐光启的奏本递给了负责收题本和奏本到司礼监批红的文书房太监。
在大明奏事没有奏折,只有题本和奏本。
按照《大明会典》规定,以官衙名义呈递的本章为题本,而以官员个人名义呈递的本章为奏本。
所以,前文徐光启呈递的是奏本。
而内阁与司礼监是不能直接联系的,不然,就有彼此勾结架空皇帝的嫌疑。
所以在制度上就加了个文书房,需要文书房将内阁的题本和奏本呈到司礼监。
不过,因为内阁这次呈递的徐光启的奏本没有票拟,所以司礼监在收到徐光启的奏本后就需要把奏本呈递到御前,由皇帝亲拟。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因此不得不把徐光启的奏本拿到了朱由校这里来。
朱由校此时则正在和一帮善作木匠活的内宦们一起制作一架新型纺纱机。
而这架纺纱机自然是后世于工业史上闻名的珍妮纺纱机。
朱由校听方从哲这么说,内心里其实对方从哲有些失望的。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方从哲的性格是比较软弱的。
这让朱由校因此不由得心道:“难怪大明的首辅是一届不如一届!如果是在高拱或张居正时代,内阁首辅决定的事,次辅和三辅哪里敢置喙!也就方从哲这种不强势的首辅,才这么皿煮(通假字),只因为刘一燝和韩爌有异议就请圣裁,那还要首辅还要内阁做什么,连个票拟意见都统一不了,是要把自己这个皇帝累死吗?”
在朱由校看来,大明的首辅还是需要强势一些比较好。
毕竟大明作为一个庞大帝国要想更加强盛光靠皇帝一个人是不行的。
得有人配合皇帝,执行皇帝的一切决策。
不然,皇帝下达的旨意就会变成一纸空文。
而首辅就是这个执行者,因为首辅是文官,而且是德高望重的文官,有自己的一帮官员。
所以,如果首辅够强势,就可以拉一帮文官,配合皇帝与其他文官斗争。
但如果首辅不够强势,那皇帝就得独自一人对付整个文官集团,如此,皇帝既当决策者又当执行者会更加累不说,还没人和自己这个皇帝一起分担压力。
不过,朱由校觉得这也不奇怪。
因为自张居正被开棺鞭尸且家也被抄乃至家人都被报复他的官绅活活饿死流放后,后面的内阁首辅是真不敢挑大梁了。
等到崇祯时期更糟糕,最后一任首辅魏藻德连皇帝想南迁时都不敢发表意见,不敢替皇帝执行。
朱由校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张居正平反。
因为帝国振兴需要一些敢做事敢背叛自己阶级的伟大人物。
哪怕后世中华文明的进步也是需要这些人物。
如谭嗣同、林觉民这些。
所以,张居正必须平反。
给愿意为国奉献的人以厚待以光荣。
不然,大明的文官们就会越来越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