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捻捻修剪梳理得仙气飘飘的胡须,“孤不过怜悯北人孤苦百年,今日得见父母罢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刚刚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那双细而柔和的眼睛微微向下,睫毛也跟着忽闪忽闪,又显出了十分悲天悯人的慈悲来。
“赏些金帛给他吧。”他最后这么拍了板,“再加封一个节度使。”
一旁的仙童默默握紧了拳头。
王相公和小蔡相公得意地互相看了一眼。
“官家悲悯,”小蔡相公笑道,“到底民间闻听了这样的消息,必是要庆贺一番哪!”
“临近神保观二郎生辰,许民间三日灯火不禁就是,”官家淡淡地说道,“你们几家也不要太铺张,修仙入世,总是一个惜福为上。”
两位相公齐齐躬身行礼,“若无玉清真人带擎,岂有臣这等俗物享用太平世道,建功立业的余地呢?”
“咱们到底是君臣一场,”官家笑道,“说这些话倒俗了。”
两位相公是去了的,官家一回头,发现仙童还在那里杵着。
“呦呦?”
呦呦用一双死鱼眼看着他。
“你难得回来,”官家的声音又变得很温和,“可要去你娘娘宫中,寻姊妹们玩耍几日?”
“爹爹,”她说,“你真要赏张觉,以后就不可弃了他,相公们最爱劝这样的事——”
爹爹的脸一下子就沉下去了了。
“梁二七!”他唤了一声那个白面宦官,“还不送帝姬回宫!”
赵鹿鸣的第一次谏劝以失败告终。
虽然失败,但也不算完全没有转机,毕竟那个一看气质就知道师从梁师成的内侍虽说又给她塞回马车了,可马儿在汴京城里走了半天,她又被扶下来时,还在艮岳门口。
还是白面宦官梁二七,身边还带着两个青衣小黄门,满面笑容冲她行了一个道家稽首礼。
“仙童,大喜!”
“爹爹听进去我的话了吗?”她满怀希望地赶紧问道。
“仙童今日名分初定,便喜报连连,南方又有一桩喜事!”梁二七嚷道,“威远节度使朱公所进磐固侯,千难万险,今日总算是到了汴京城外!官家一高兴,又要重赏仙童哪!”
仙童懵了。“磐固侯?那是个什么人?”
“仙童说笑啦!”梁二七开心地说道,“是块高逾四丈的太湖石呀!”
是太湖石,但也是磐固侯,高四丈,因此需要用超大船,用几千名民夫来运送,路过哪座城,就拆哪座城的水门桥梁,再要是城小运不进,就凿了城墙,反正磐固侯是不能低头的,你们看着办。
现在到了汴京城外,百姓们都跑去围观,既围观石头,也围观大船,尤其围观民夫们吭哧吭哧在那拆汴京城的水闸!
太热闹啦!太好看啦!总而言之,这怎么不算一桩大喜事呢!
梁二七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后,又去看这位仙童帝姬的反应。
按说这么个不大点儿的小娃子,听说这样的事一定是很开心的啊!看热闹谁不爱看!受封赏谁不爱受?尤其官家疼爱这个帝姬,凭她童言无忌也不生气,还一心要封她几个响亮的封号,那封号后面跟着的封邑也不会少呀!她只管跟着报喜就是,三岁稚童也懂得说两句吉利话,她怎么就一脸难看呢?
帝姬不仅一脸难看,帝姬的拳头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