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记号理顺了次序,她又开始一句一句琢磨起《论画》的阐述……文言文,特别是东晋时期那么遥远的文言文,于她的难度还是颇大的。这样的琢磨,更要聚‘精’会神……
直到她随手拿起茶盏并没有如预想的喝到温度适宜的玫瑰‘花’茶时,这才皱了皱眉,恍惚觉得书房内很久没有别的动静了,以为粉萝不在,正要张口喊“来人”,眼角的余光一扫,才发现安静跪在书房中间的粉萝。
乔园是个两进的小四合院子,南乔住了正房第一进,东厢做了她的练功房和小库房,西厢做了书房和画房。后罩房是她的丫鬟嬷嬷住。
今儿只有徐徐微风,所以书房的‘门’此时大开着。稍微有些倾斜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落在面朝北对着南乔跪着的粉萝身上,看不清她隐在‘阴’影中的表情。
但……只要进了乔园,就会很容易看见她跪在那里。
南乔从窗户望出去,甚至能看见有小丫头诚惶诚恐地从走廊中经过,偶尔透瞧一眼书房,又迅速地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南乔抿了抿嘴。
她放下书稿用一块水墨湖石镇纸压了,端着茶盏离开书桌,走到靠窗的小方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有些冷了。
这样看来,粉萝已经跪了一些时候。
“水不好了,给我换一壶吧。”南乔开了口。
粉萝仰起头,面上全是难以置信,却又不能违背南乔的吩咐,只好应了声“是”,起身撤了茶壶放在茶盘上端出了‘门’,很快又端来一壶新茶。
但这样一打岔,她终是不能继续回去跪着,只好低头局促不安地立在那里。
“说吧。”
见粉萝没有愚蠢地再次下跪,南乔心中才平顺一些,但依然等到不紧不慢地喝完一盏茶,粉萝有眼力地再次续上水后才开了口。
“不许跪”
粉萝膝盖才要弯曲,就听见自己主子的低声斥责,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尖锐
“你是自己做错了天大的错事呢,还是不满意我这个主子”南乔咬牙怒斥:“不声不响地往那儿一跪你是不是觉得心中痛快了,啊让人都知道我这个刻薄的主子毫无道理的惩戒下人喝不上一口热茶你跪下,是想着‘逼’迫我么?啊?因为你跪了,所以我就得满足你任何要求,啊?不然就是对不住你?”
“奴婢不敢”粉萝眼泪慌慌地流了下来,猛然摇头,口中说着“奴婢不敢,奴婢知错”,却再不敢跪下来。
她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不说自己这个主子,从不喜下人动不动就跪她,只说她作为奴婢,没有伺候好主子,便是失职;再者她跪在‘门’口,外面的人就算不敢议论,心中却不知做何想——她抹黑了自己的主子;最最错的,是她采取了这样一种看似沉默的,却更像‘逼’迫的态度……
可她心底的那个要求,实在难以如平常般笑着说出口啊
南乔看见扣儿拽着韩嬷嬷在墙角紫藤萝下一闪而过,再看看院‘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闭,院子中也看不见一个人影。